11.
天堂太远·人间正好 by 桔子树
2018-11-16 15:28
苗苑的计划远比想象中来得顺利,陈默甚至没有回去加一件大衣,直接穿着常服就跟着她往回走了。
“不会冷吗?”苗苑把自己缩在羽绒服里抖。
“没事!”真的,这么点风算什么呀,常服里面还有毛衣。
身体真好!苗苑惊叹。
苗苑屋里的暖气已经开好了,小房间里收拾得特别整齐,陈默不自觉就想到他第一次过来差点让人给砸了鼻子的惨剧。这是个一室一厅的小平房,墙面上的石灰是新扫过的,不过扫得挺粗糙,可以看到到白漆下面的陈年水渍,淡淡的映着一层,像抽象派的山水,地面上铺了厚厚的塑料地毯,踩着很软,足以隔绝地气。
房间里没有太多的装饰,一个不大的碎花布沙发和一个同样小巧的木质茶几,陈默被安排坐在沙发里。他看着苗苑小心翼翼地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蛋糕。小小的,圆圆的,周围的一圈儿上贴着长条型的小饼干,上面撒满了深色的可可粉,白色的糖粉在可可粉上拓出树叶和玫瑰的花纹。
苗苑屏息凝神地走近,把蛋糕放到茶几上。
提拉米苏,带我走!
希望这个暗示足够明显,如果这还不够的话,苗苑决定在蛋糕吃完之后把提拉米苏的故事再说一遍。
“吃饭了吗?”苗苑问道。
陈默摇头,这个蛋糕的一切气息都被封闭着,他只闻到了淡淡的可可粉的味道:“你不吹蜡烛吗?”
苗苑得意地笑笑,做戏当然有全套!她关了灯,细小的烛火在黑暗中跳跃,瞬间有了一种恍如真实的感觉,不知道是否可以预支下一个生日的愿望:我喜欢他,我想跟他在一起!
生日蜡烛燃烧得特别快,烛泪滚落了一点下来,沾上了深色的可可粉。
苗苑把蜡烛拿掉,递了一个勺子给陈默:“一起吃吧!”
她不想切开蛋糕,与人分食同一个提拉米苏有一种特别的意味。雪亮的银勺划开细腻的可可粉,穿过嫩黄色的奶油和浸透了咖啡酒的手指饼干。
刹那间,各种各样的气息释放到空气中,酒的醇、咖啡干爽的香气、可可的焦苦,还有Mascarpone特有细腻甜香。
陈默起初觉得酒味有点重,可是很快的咖啡香和浓郁的奶油味把酒气包裹得顺滑无比,来自天堂的滋味在舌尖上流淌。
“好吃吗?”苗苑咬着勺子,眼中有永恒的期待。
“好吃!”陈默有一瞬间的恍惚,永远锋利的眼神变得柔软,这就是他的未来吗?
未来是这个女孩做各种各样的蛋糕给他,用这样期待的眼神看着他,然后……
似乎真的没什么不好!毕竟他的青春已经过去了,那段虽然艰苦却壮阔的人生已经过去了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顶点,拥有那种像烟花那样辉煌耀眼的,足以划破夜空中所有浓黑的时刻,他们流汗,他们牺牲,他们痛哭然而他们自豪。
可是那样的时光总会过去,我们要开始习惯平凡的生活,更漫长的踏实的日子。
“怎么做的?”陈默轻声问,他忽然想知道这些美妙的东西是怎样产生的。
苗苑的眼睛发亮,她用一种近乎于自豪的口吻向陈默介绍流程,奶酪要怎么搅,蛋黄要一个一个加进去,饼干不能直接浸到酒里,要用小刷子蘸着,一遍遍地刷……
这是一项漫长而琐碎的工作,需要大量的细致与耐心,所以心里需要怀着满满的爱。
陈默记起当年他最爱的消遣,他喜欢把他所有的枪都拆散了堆到一块大毛毡上,JS 7.62mm,QBU88,黑星92,然后一个一个零件细致地擦,最后闭上眼睛,把它们组装起来,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会感觉到一种绝对的宁静,怡然自得,自成一派。
所以当时要离队陈默什么都不想要,只是问可不可以带着枪走,回答当然是不行的,方进说我帮你收着,你把名字写上,以后再也不许别人用。陈默心想他是真的不如夏明朗,枪永远只有自己的那把可以打出最高精度,不像队长,随便拿一把出来试试就能用。夏明朗说陈默这人没多少感情,所以专一,那夏明朗呢?
陈默摇了摇头,把那些浮光掠影的片段都摇散。
苗苑发觉了陈默的走神,声音黯然地变低:“很无聊哦?”
“不会,很有趣,自己喜欢就好,不用关心别人是不是觉得有意义。”
苗苑脸上一红,把一大口蛋糕填进嘴里,年轻的富有朝气的脸,血气很足,嘴唇是鲜粉色的,没有唇膏的遮盖,薄薄的一层粘膜之下几乎可以看到血液在流动,会让人想要碰碰看,是否如想象的一般甜蜜与柔软。
陈默蓦然间觉得心跳得有些快,眼前的物体起了虚边,血液加速,他有些尴尬地低头,让自己专心在食物上。好吧,有些事知道应该要怎么做,可是如何说开始,如果她拒绝,要怎么去应对,陈默觉得他心里有点乱。
陈默吃得很专心,几乎就有些生猛,苗苑哭笑不得,一边自豪着自己的手艺果然又进了一步,一边黯然神伤于这个男人的迟钝与不解风情。
提拉米苏耶!提拉米苏耶!!!
你这到底是想不想要带我走嘛!
苗苑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块蛋糕被陈默卷走,眨巴眨巴眼睛静默了三秒钟,终于还是换上甜蜜的微笑,说道:“陈默,你知道提拉米苏的故事吗?”
“嗯?”
“据说,二战时有一个军人要上战场,他的妻子就把家里所有的能吃的东西都做在了一个蛋糕里让他带走,于是那个士兵每次吃到蛋糕的时候都会怀念自己在家中的妻子,后来那个士兵回到家乡,他的妻子告诉他……”苗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富含感情。
“等一下!”陈默忽然打断她:“你,这个东西放酒了?”
“哦,有,有放……”苗苑懊恼,关键时刻啊,你给我打岔?故意的?
“放了多少?”
“三分之一杯!”苗苑莫名其妙。
“具体一点!”
“大概80ML多一点。”
陈默用力闭了一下眼睛,再睁开,尽量收束视线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,然而未果,于是颓然道:“我醉了!”
苗苑愣了一分钟,惊得跳了起来:“啊!?”
不会吧!
“你你,你现在怎么样?”苗苑绕到陈默身边。
“我酒精过敏,找个地方让我躺一下,没事的。”陈默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,难道真的像郑楷说的,在地方上呆久了感觉就会退化,居然会喝到醉了都没发现,又或者,他对这姑娘没戒心,不会防备她给他的任何东西。
苗苑慌慌张张地把陈默领到房间里,把被子移开让他躺下去,灯光下极近的距离才看出来陈默的瞳孔果然有点散,视线没有焦点的感觉,茫然无依。苗苑完全没想过居然会有这种离奇的砸锅事件,坐在床沿上哭笑不得,陈默合上眼,按着她的手掌说道:“放心,很快就好!”
苗苑欲哭无泪,我就没见过有谁喝醉了是很快就好的!
酒劲很快地发出来,陈默的脸上渐渐显出血色,眉心皱起,不太舒服的样子。苗苑心想这真是对人意志力的绝大考验,再呆下去就得犯错误了,算了,还是先出去冷静一下!她把外面的东西都收好,玻璃碟子洗了三遍,动动僵硬的手指,觉得应该是冷静好了,去浴室里绞了条热毛巾做道具,再一次回到床边。
灯光调得很暗,干燥的空气里有浮尘在飞舞,而陈默就那样安静地睡在哪里,苗苑觉得她的心脏跳得软软的。
为什么呢?
为什么你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面前,让我以为可以得到。
苗苑伸出手指从陈默的眉峰划下去,按到嘴唇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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